【周叶】山水郎 三十二


一夜行舟。翌日清晨,江波涛下了船,随便打点了肚皮,边打听边走。他心内算好了,若是这两人已经北上丰州,那么他顺着往回找,总不会出错;若没有,他就继续往东走,两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找不见影儿。

在镇子上打听了半日,没得出消息,倒见得十室九空,与前几日光景大不相同。午时他总算舍得在路边找个茶肆歇息,忽听耳边有人说:“……就要开打!你是不知道,那边去了多少兵……”

江波涛撩袍在桌边落座,招手要了一壶茶,对着正警惕打量的两人一抱拳,和气道:“两位哥哥好,小弟是江南人士,来此地看望朋友。适才无意听闻两位谈话……”

左侧那大汉看他虽然风尘仆仆,倒一脸书卷气,不像什么厉害脚色,也便随口说了:“我亲眼所见!那城门关得严严实实,进了就出不来,墙头上全是兵。”

江波涛道:“这样……不知是哪里的兵?”

大汉想了会儿,肯定道:“淮西军!”

啊?江波涛怔住了,这淮西军此时应该尚在关外啊,怎么飞到朔州去了?难不成吴启这么出息,请下什么天师,给小兵蛋儿们集体插翅膀了?他很好声气地笑笑,“不能是淮西军罢?”

“肯定是,”那大汉的同伴开了口,“我听一个军爷亲口这么说的。”

江波涛混乱了一会儿,又是一抱拳,道谢离开了,一面走一面沉思,最后也只能断定肯定不是淮西军。那还能有谁?难不成又蹦出来哪个王爷凑热闹了?他又一转念,决定先去朔州打探打探消息,省得叫对手抢了先机。

从此地到朔州,路程不远,一日可达。他还记挂着周泽楷跟叶修,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往朔州赶。一路黄土喧天,他自觉衣服都扑满了风沙,得沉了两斤有余,马前蹄一掀,风沙迎面而来,他还来不及挡眼睛,便觉得身子一轻,叫人从马上提溜下来了。

所幸他反应也不慢,腰一拧抬腿便踹,可惜半空没有着力点,这一脚踹的力道不足,反被对方接势给摔到了地上。江波涛眼前一片昏花,终于气出了一簇小火苗,打算起来跟这个抢马贼血战到底,忽然听得黄沙里一个声音迟疑道:“……江?”

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……也算挺不费工夫的了。

周泽楷将事情经过大致一说,原来昨日叶修走后大概三四个时辰,他便冲破了穴道,因为不知道其去向,也是回到镇上瞎打听了半天,结果与江波涛想到了一处去,猜叶修多半是被带回朔州了。

那你抢我的马做什么?

周泽楷犹犹豫豫地解释,他的钱袋子叫叶修给掏了,身无分文,只好堵在这去朔州的大道上等着劫马。他没干过这等事,心肠又软,有时候叫对方一求就放过去了,好不容易等来江波涛这么个青壮年,没成想还是劫到了自家头顶上……

江波涛哭笑不得,心道这要传出去我们淮西军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,连忙替他圆场。牵扯到叶修,他也清楚此事拦不得,乖乖将马匹拱手相让,一并说了孙翔所言之事。周泽楷听完静默半晌,慢慢道:“去找他。”

江波涛愣了愣,“谁?”

“叶修……”周泽楷的眼神飘忽开,“然后回丰州。”

回去主持大局——他没这么说,但江波涛听懂了,且信他绝不是不识大体之人,只叮嘱了几句要他注意自己安全见好就收云云,却见周泽楷的眼神飘忽得越发厉害了,好像还有几分茫然。

“小周,”他放轻了声音,“怎么了?”

“他不肯去解毒,”周泽楷摇摇头,“说不动,打不过。”

江波涛下意识想说些生死有命之类的话,涌到嘴边觉得不妥当,于是只伸手拍拍他肩头,权作安慰,不咸不淡道:“叶公子主意很大,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生死开玩笑。”

周泽楷倒也释然了,抬头对他笑道:“不是叶公子。”

“嗯?”江波涛眼皮子一跳,下意识觉得该捂耳朵,就被周泽楷难得嘴快了一回——“是夫人。”

……什么玩意儿?

“将军夫人,”周泽楷认认真真地纠正他,眼睛总算聚上了焦,很满意地为自己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

你嗯什么嗯?江波涛震惊了。虽然这事早有苗头,可叫周泽楷如此自然而然用我早饭吃了个瓜的语气说出来,还是像在胸口上啪叽砸了一小锤。憋了半天,他没忍住问:“叶公子知道?”

周泽楷奇怪地看他一眼,那意思当然知道,不然我还能单方面宣布他是我内人么?

江波涛被这一眼看得闭了嘴。两人最后交接了一下对丰州城内可能的状况的处理对策,各自分头去了。江波涛马让他抢了,还得去镇上偷一匹——他也没那么多银子了。想起之前包子还曾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不要偷叶修的马,登时面上五色纷呈。

一语成谶一语成谶,原来还有这么个用法。


一语成谶原来还有这么个用法——肖时钦在房内焦灼地踱步,他刚刚接到孙翔的回信,说已经放江波涛一行人离去,吴中六怪几个人被下了药放倒了,但叶修和周泽楷不知去向。

孙翔不知道,他倒是一清二楚,因为叶修就在他对面,支颐而坐,神色从容。昨夜派出去查探地形的一个小队无意中把他带了回来,好在那武官平素看不太惯刘皓,直接将人交到了他手上,未曾声张,不然叶修此时就不是在他屋里喝茶,在牢狱里接受拷打都有可能——这时叶修总算舍得抬眼看他,“小肖啊,你别走了,眼晕。”

肖时钦定住脚步,有些尴尬地搓搓手,遣词酌句了片刻方道:“前辈,你身上的蛊……”

“我知道,不好解,”叶修指头在旁边茶壶嘴上一拨弄,神情未见有异,“你们王爷两手准备做得好,唯恐这蛊制不住我,还提前下了药物,催动王虫的凶性。”

肖时钦没好意思说这一招是他给支的,叶修警惕性高,寻常毒药未必能瞒过他眼,但这种药物没有毒性,却能在皮下停留甚久,一旦中蛊即痛苦万分,只有即刻寻求解蛊。他未料到的是陶轩请来的这下蛊人如此手辣,竟存了取他性命的心思。

他确实有很多事没料到,譬如陶后与突厥人盟约,以联手清理淮北军。

叶修喝净了壶里的茶,终于是解了口渴。他难得正襟危坐了一回,问肖时钦苏沐橙的下落。

肖时钦心头一跳——怎么,还叫刘皓他们料中了不成。当即答他:“人是关着,但未曾遭罪,太子说曾用过苏姑娘的香,吵闹了一番,尽力保住了。”说到此处语气微微一顿,两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:太子是向着他们的,这事必定也是有人嘱咐他如此做的。肖时钦又接着道:“不过时候拖久就未必了……眼下这朔州城里已经聚兵逾十万,定然是要趁淮西军兵疲马倦之时动手。我想,应该就这十几日了。”

外头忽然响起脚步声,肖时钦一惊,转头看时叶修已经翻身躲进了里间。他定定神,问道:“谁?”

“我,”来人咳了一声,“刘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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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苦本文唯一吐槽担当——小江同学了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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