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借刀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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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民国paro,中共周×军统叶,短篇

*完


·


阳光照在书桌上。


万部长坐在桌后,闭目养神。他的右手掌下压着一把花牌撸子,漆黑的枪身在太阳底下乌沉沉地发亮。门外有些杂乱的脚步声,他知道其中一个是奔向他的。


片刻后门开了,一个黑西装的男子匆匆进来,附在他耳边,低声说了几句。万部长点点头,面上看不出高兴,好像刚刚抓住的并不是他这三年来的心腹大患。他起身,把枪放回抽屉里,与黑西装一同走出门外。


爬成人上人,就是得有点本事,管好自己这脸上那几块肌肉也是本事之一。楼下来接他的车恭候已久,黑色的福特,宽大的车头前站着两排特务,都没能从他身上学到半点做人的精髓,警惕二字就写在左右颊上。他冷冷哼了一声,坐进车里,打算想点别的。比如刚抓住的刺客,他的身份该如何利用才合适?他的幕后主使可以是谁?谁该为此买单?


车子平稳地加速,驶向大路。


不对!


他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直觉,蓦然睁开双眼,厉声喝叫汽车夫停车,那人充耳不闻。后视镜里能看到那汽车夫过于年轻精致的脸,眼神专注,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。


万部长伸手掏枪——才想起他把枪放回了抽屉里,今日的场合毕竟不宜佩枪。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?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?声东击西?那刺客难倒只是个饵?


车停在礼堂外,有人过来为他打开了车门。万部长摸摸额上的冷汗,又看了一眼那个汽车夫。那人也正透过后视镜凝视着他。一只拢翅的鹰隼,于悬崖之巅,凝视在深渊挣扎的猎物。


他手足发软,急切地冲向车外,结束鬼门关之旅——


枪响了。


接连三声,毫不迟疑,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腹,卡在肋骨间。鲜血横溢,旁边的警卫与特务发足狂奔,有人将他从地上扶起,阳光照在他血红的牙齿上,而黑色的福特车远去了,枪子的火花在车轮与车门上四溅。万部长动动手指,知道一切都结束了。


两日后,车子在玄武湖内被发现,漆黑的车头翘着,里面空无一人。




一九三五年,死了很多人,亦活了许多人,都与这世界没什么相干。


十一月上,周家公子回了上海,接连闭门谢客一月余,听说是大病了一场,至于如何病的,没有人知道。他再现身时已是亮丽光鲜,听说又趁前段时间公债跌价狠捞了一笔。


正是清晨,周泽楷睁开眼,光着脚踩到地上,滑滑的。他一低头,见是昨日甩到床下去的睡衣,两件上衣叠着,一条裤子则飞到了门口,另一条不知所踪,找了半天才在楼梯口寻见。昨天这么狂野么?周泽楷没有略过下人躲闪的目光,交代他把衣物都洗了,转头回到卧房。


叶修还在睡。怀里空了,他不舒服,面颊在枕头上磨了好一会儿,叫那绣线刮红了一片。


周泽楷走过去,掀开丝被,便把爱人的身体尽收眼底。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嫩红的疤痕覆上了新鲜血色,苍白的地方青青紫紫,腰侧五个指头印。脆弱而又可口。周泽楷解开衬衣的领口,俯下身去温存,叫叶修一脚蹬下了床去——咕噜咕噜翻了好几个滚。


“有完没完?”叶修把被子扯住,遮身蔽体,“干正事去啊,少烦我。”


周泽楷爬起来,把自己摔进床上,隔着被子去挠他的痒。叶修最受不了这个,扯着嗓子哎哟,说小周你别瞎摸,痒痒痒,哈哈哈,哈哈哈。


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到一起了,不知碰到哪里,叶修脸色唰地白了。他连忙起身,只用唇尖去啄,十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。叶修喘过一口气,两手托住他脑袋,问,疼不疼。


“不疼。”


“你不疼我疼,”叶修扒开他肩头,见那个咬痕仍深深埋在皮肉里,像烙上去的,“哎——谁心疼你?我是说,我咬得太用力,牙疼。你疼么,活该。”


周泽楷身体沉下来,“嗯,我活该。”


叶修是叫他从牢里捞出来的。那是他被捕第七日,万夫人一口咬定他是受了某党内人士指使,那受了诬告的党内人士气急败坏,与万夫人争抢着来拷问,都怕被抢了先机。苏沐秋也用尽手段来看过他一次,远远地隔着铁门。那时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,只听见苏沐秋崩溃的喊骂,直至湮灭无声。


他一只手努力伸进来,说阿修你等着,我去求你爹,一定有办法,你撑住。


他没等到苏沐秋,倒是等来了一纸判决,上头不愿因此事叫两方闹得你死我活,于是快刀斩乱麻,毙了了事,死无对证。处决当夜,他上了一辆车,还没好好睡一觉,就被人一把扯下了头罩。


叶修?


是我,他舔了舔嘴里自己咬出来的伤口,闭着眼嘶哑道来吧,麻烦朋友手底下有点准头。


足音声倏忽远离,又换了另一种脚步声,急促的、重重地敲打着耳膜。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,小心翼翼地,好像怕把他碰碎了一样。叶修傻了,这人干嘛?临死了还要被耍流氓?睁眼努力朝后瞧,望见个小小的发旋。


周泽楷声音都闷在喉咙里,喃喃说对不起。


叶修一瞬间就把事情理清晰了:拿我当刀使,你觉得对我不起么?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何必再做这些情态。他笑着问那你要杀了我吗?我这人特有骨气,绝不反水。


我情愿你杀了我。


周泽楷想办法带他回了上海,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功夫,费了多少心思,也不关心,这回他是受害者。进周公馆前,周泽楷丢给他一份报纸,头条即是十一月一日的刺杀事件始末,万部长的照片,黑白的,放在正中央。


死了还要作怪。叶修转脸望着窗外,夜色下的上海。


他忽然附到周泽楷耳畔,说我有两个秘密瞒着你,想不想听?周泽楷眨着眼转过头来,小声说想。叶修嘿嘿一笑——不告诉你。


当夜叶修就交代了一个。他颠在周泽楷身上,轻轻哼唧着,说我早就见过你了,比你遇见我要早。两人动作都很温和,怕把叶修一身骨头颠散了,像一对相携多年的夫妻,相较极致的欢愉,更贪相濡以沫的温情。


“嗯……一见钟情?”


叶修笑了,说大概是吧,小孩见了没吃过的漂亮糖果的那种一见钟情,那么周先生,你也是一见钟情吗?


周泽楷摇摇头,把他拉下来深吻。




后来小林玉子因难产而死——听苏沐橙说的。她没能去参加朋友的婚礼,倒参加了一场葬礼。葬礼上那个男人抱着他们的孩子,像个痴呆般坐在角落里,任谁进来也不闻不问。


“其实也没去几个人……”苏沐橙说红了眼眶,“她家人都不知道罢,她先生——她先生也没几个亲人——”


于是当年那个穿着和服樱花一样柔软的少女,静静死在了异国他乡。不过孩子倒是可爱的,男孩儿,据说长得很像妈妈。苏沐橙笑了笑,这样也挺好的,就算跟她说不行不行,她也不会听的呀,喜欢一个人,本就是飞蛾扑火。


故事被转述到周泽楷耳朵里,隔月苏沐橙就打来电话说有人给玉子的先生打了钱,好大一笔。叶修噗嗤笑了,说我知道谁做的,让他别有心理负担,勇敢花,使劲儿花,花完了跟我说。


不过玉子先生还是没能熬住。两年后中日战争爆发,他留下孩子,独身为妻子殉了情。苏沐橙只好把孩子抱回来养,取名叫昔时。


这些叶修都不知道。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,上海沦陷,租界成为孤岛。很多人选择了逃往内地,两人留下了,都想做点有用的事。枪上好膛,叶修摇身一变又成了某某实业家,跟日本人做起了生意。日本人办的酒会上,周泽楷只装作与他初次相见,两人彼此敷衍地握手示好,两对眼睛噼里啪啦地擦火花。叶修那意思他读得懂:小样儿,看哥重出江湖。他的意思叶修也读得懂——等着瞧。


当晚叶修爬了他的窗,还爬了他的床。


云雨收覆,叶修终于肯告诉他第二个秘密:他早知道周泽楷偷看了他的刺杀计划,那是他故意让他看的;他还知道这份计划早已泄漏,他一个人不可能得手,必须要有一个饵料;他也知道,周泽楷是上海地区的负责人之一,这个主,他做得了。


你才是我的刀。叶修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吻。


周泽楷摸摸他的腰,哑声问:有什么,是你没想到的?


叶修想了想,说: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的啊,没想到你那么喜欢我。


白头之约,红叶之盟;与君缔此盟约,愿莫负两厢之情悦。这本是他留给周泽楷的遗言,从坐上轮船起,他就不曾想过还能回来。他这辈子就这么喜欢过一个,不说出来,他觉得亏了自己。


他不知道的是,当晚,那个机灵的下人就辗转联系上了周泽楷。在狂风大作的夜里,他们在南京的两端,费尽千辛万苦得以相连。


周泽楷接到消息的时候很开心,他也没想到,叶修有这么喜欢他。




外头远远一声枪响。


黑夜依然在上海徘徊。


—Fin.—


本来是个be的,写完自己读了一遍,读得闹心,于是删了四千+,强行糊弄了虐的部分,就he(?)了。

下不去手_(:зゝ∠)_果然我还是最甜的那个我


最后庆祝修修登顶燃王,他是最棒的哈哈哈哈哈【已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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