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修睡得正熟，忽觉脸上一痒，半点没犹豫抬手就呼——确实拍着了点什么，不过也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下，把一段好梦愣是给打醒了。他眼睛醒了，脑子还没，往后一把摸着个活人，怔了好半天。
“叶修？”后头那人小声喊他，“醒了？”
叶修沉默片刻，试着抬了抬手臂，酸得要命——“小周？”
他声音还带点刚醒时候的哑，周泽楷俯身一口水哺进来，登时五脏六腑都随之清润了不少。叶修不看脸就知道来人是谁，从他有生以来能如此自然地亲近的，除了刚盖印题字的周泽楷不做他想。人来都来了，也不能一句不说就赶回去，叶修反手摸摸他脸，无奈又好笑：“就知道你不听话。”
身后的人不说话，抓住叶修那只不老实的手，蹭了蹭。叶修想，确实是我对他不起，撒丫子跑了还要叫人家听话，称得上一句始乱终弃了。再想想两人自相逢至今，好像都是这个模式，一个溜了，还不许另一个追，要听话地好好站着不动，看着他跑……小狼崽儿长大了，可他还拿着那老一套的办法来对付，当然行不通。
他们是不一样了，而他还把他当做孩子，连答应跟他好都带着那么点儿大人宠纵孩子的意思。叶修叹了一声，迷迷糊糊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，他这个习惯大概得有一段日子才能改掉了。
周泽楷知道能解毒的人就在此处，就不琢磨着要带他走，只是好不容易把人捞进手里，不甘就这样放他离开，总忍不住想摸一摸碰一碰。叶修刚扎过针，疼倒不如何疼，只忍不住一身的倦，再叫周泽楷这么小猫舐主似地一摸，舒服得闭眼就能睡过去。周泽楷两根长指又搭上太阳穴，来回画着圈。
“睡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叶修从他脸摸到胸口，闷笑了一声，“你也睡。”
这一觉睡了大抵有三四个时辰，两人都甚放松。睁眼时晨光熹微，鸟虫始鸣，一人自屋外推门而入，兴奋至极地喊着我找到了——然后便被惊醒的周泽楷反手摁在了地上，剑刃抵住后心。
叶修被吵醒了，一睁眼就看到如此惊吓的一幕，忙叫周泽楷住手把人放开。
来人自然是方士谦。他对敌军主将为何在我军中并不好奇——当然现在也算不上我军了，倒是被周泽楷偷袭倒地一事比较愤慨。想他医术已臻化境，武学上亦有造诣，又跟叶修一辈，怎么也算是周泽楷的江湖前辈了，如今被这个后生偷袭吃了一败，气得瞪了半天眼，最后还是淡淡地道了句久仰周将军大名。
周泽楷倒不好意思了，讪讪地道过得罪，便跑到门口去站岗。外头是方士谦带来的药童，把两个门卫驱赶到了外围把守。一大一小大的不说话，小的也不敢开口，于是互相瞪起了眼。
叶修转头看方士谦：“动作这么快？”
“必然。”方士谦眼下乌青发黑，抱来的一摞医书已然四散于地。他也不讲究，盘腿坐下，把书揽到自己眼前，一本本地捧住读给叶修听。
《诸毒源候论》、《千金秘术》 、《毒物大典》……叶修听一会儿就懵了，问他有没有删简版的。方士谦只好搁下书册，与他从头讲了一遍。
“简单来说，就是你把经脉都闭住，天天在药桶里泡几个时辰，把它熏死。”
叶修慎重地想了会儿，“闭住经脉？那是我先死还是它先死？”
方士谦古怪地看他一眼：“你有那么容易死？不过确实会有些影响，毕竟要持续四十九天，少一天都不行。”
“有没有别的方法？”
方士谦一口咬定：“没有。”
叶修二话不说开始扒衣服，方士谦一愣，说你干嘛，叶修翻过身去坐下，一本正经道：“扎针啊，方神医。”
门口周泽楷已经在往这边探头了。
“不是，扎针只能管一时之用，”方士谦以为自己话说得还不够明白，耐心解释给他听：“这样只能压制，但无法根除，只是拖日子罢了，该死还是会死的。”
你看我这样傻么？叶修带着点勉强的笑意，跟他点头道：“嗯，我知道，所以你先帮我拖一拖，过段时间我再找你解毒……四十九天，耗不起啊朋友。”
“……”方士谦震惊了，“你赶去投胎么？什么事比命还重要？”
“当然是更多人的命。”
叶修把脸转回来，留给他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。方士谦听他这么一说，知道内有隐情，却也不方便问了，只能道：“是还有另外一个方法……”
叶修转身转得比他嘴皮子碰得还快，“你早说啊。”
方士谦欲言又止——“要真那么好用，我吓唬你作甚？这第二个办法，快是快，不过条件比第一个还苛刻，我也只在古书上寻到一个先例：曾有一个武林前辈中蛊，他夫人是个精晓医术的，叫他倒行经脉，割破指尖，然后自己以嘴吸出……这蛊贪人的活气，就进到女子体内了。”
叶修沉默，半晌方道：“那这位夫人最后如何了？”
“当然是死了，”方士谦笑容冷峭，“怎么样，你觉得哪一个更好？”
“你愿意献身的话，当然是第二个更好，不然就再开几服药，多扎几根针，”叶修又把身子背了过去，“方神医，我这条命可交给你了啊，死了算你的。”
方士谦白眼一翻：“你昨晚刚扎过，这才几个时辰，晚上我再来罢。”
方才这番话说得极小声，待方士谦走后，叶修悄悄往周泽楷脸上看了两眼，立刻被青年捕捉了，挑着眼角“嗯？”了一声。
既然被发现，叶修干脆正大光明地看，嘴上还要片刻不停地调戏之：“小周，你脸上长褶子了。”
周泽楷毫不犹豫地上套儿，赶忙摸摸自己的眼角，“哪里？”
“对，就是那儿，一笑就有，”叶修跟着也去摸自己的眼角，“我有吗？哎，到将来我肯定比你多，不怕。”
两人都笑了，此时门外响起人声，是该换岗的时候了。周泽楷先一步止住笑容，轻声道：“叶修，我可以……”
叶修眼神冷下来，叫了一声“小周”。
周泽楷闭嘴了，但还顽固地盯着他，恳求着。这句话是不能出口的，他心知叶修有成千上万条理由驳斥他，甚至这样的念头都违背了他身负的职责，但只要有机会能救所爱之人一命，如何的念头都算不上不离奇。
“你别听他乱说啊，江湖骗子，什么土方，一听就不靠谱……”叶修说着说着，自己觉得无趣，便不说了，眼睛望向门外。周泽楷意会，去扒了眼门缝，两个看守正靠在外头，刚换过人，都还算精神，但神情依然懈怠。
他转身回来，蓦然被击中了——叶修与他不过一步之遥，身上赤裸着，白得如同一整块羊脂玉。他站着，怕冷一般缩紧肩头，从肩头至背后散布些许红色的小点；他眼神里盛满戏谑，打定主意要看周泽楷的窘迫，只不留神自己也红了耳廓，好像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等——这等行径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“看什么看？”叶修口中仍振振有词，不过声音压得极低，反倒像调情，“去去去，把那江湖骗子送的衣服给我拿来，这件脏了，不能穿。”
哦，他是要换衣服。周泽楷迈开脚，听见叶修一声咳，才发现自己走成了同手同脚。霎时脸上的红直烧进眼里去，看着那被褥床幔都成了红的，还有上头那个黄铜鎏金的钩子，很像小时闹洞房的所见……好不容易把衣物拿到手，给叶修送了过来，他眼里戏谑却更重了，好笑道：“哦，那要不周将军伺候我穿衣吧。”
周泽楷磕磕巴巴道：“穿……？”
“嗯……不穿也行？就是有点冷。”叶修见青年一张标致的俊脸快被他自己埋到胸口了，显然急切想找个什么地方躲一躲，没想到他有这么纯情，刚才一番建设都随之垮了，也脸红红地怨他：“哎，你真就……没想过？够老实的啊。”
周泽楷直觉觉得此时不能点头，可除了点头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，眼前叶修仍一晃一晃地晾着身子，胸口都是红的。他索性拿出战场上杀进千军万马的阵势，双臂一展，把人拉进怀里，这才察觉到叶修心跳得半点不比他慢，几乎要撞破胸口，跳到他的心腔里去。为什么呢……他们好像总是差了一点运气，就差那么一点儿。
叶修察觉自己肩上有点湿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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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看了眼字数统计……妈呀都十三万了😂当初一拍脑门满足自己yy的脑洞就这样朝着又臭又长的方向发展去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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