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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物理老师周×高中生叶，年龄操作，欧欧西

04

期中成绩出来，周泽楷拿到成绩单，有一瞬间的吃惊——第一苏沐橙，第二是叶修。他翻出两人的试卷，一一比照着看，最后认定了，叶修是故意多错一道选择题，输给苏沐橙的。再看他其他科目的成绩，也基本是如此，两人本来水平相近，叶修多错几个，自然就下去了。

李老师为他解了这个谜：苏沐橙是从小跟着亲戚生活的，生活上家里偶有克扣；而学校期中期末这样的大型考试，是按照名次奖励现金的。

然后李老师又跟他说了叶修上回离家出走的壮举……在火车站被截住，回家禁闭一周。他父亲在读书这件事上向来与他不和，气到极处便不太理智，总要想尽办法把他往正道上撵。周泽楷静静听完，说我跟他谈谈。

“谈什么？”李老师如临大敌，“小周老师，你还是当老师时间短，不太清楚……这种孩子脾气是最硬的，可能不跟你顶嘴，但心里头总是不肯服气的，无论你说什么，他都当耳旁风。”

她话里隐隐还有第二层意思——我教了一年都没能把他扳回来，你当老师不过一个多月，怎么能说动呢？

周泽楷指头在纸上划拉两下，和气地笑笑，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
当天下午，他留住了放学的叶修，请他去吃冰。两人坐在冷气开足的甜品店里，举着勺子，对着满满一大碗淋了芒果酱的雪冰瞪眼。他看出叶修是那种家教严的，长辈不动勺子，他也不动，于是果断第下了第一勺，挖走了顶端一块芒果果肉。

叶修这才给自己松了绑，鼓着腮帮子吃进满嘴冰水，又凉得唇齿冰寒，不得不张着嘴吐出舌头来回暖。他舌尖是尖的，周泽楷的外婆说，那是牙尖嘴利的证明，周泽楷就不是，他的舌头尖是圆的，所以也心安理得地话少。

“老师，你不吃吗？”叶修停下勺子，舔舔嘴唇，忽然一只手伸过桌面，在他衣领上轻轻一抹——“掉了块芒果。”

周泽楷下意识脸上一热，让学生给整理仪容，有点丢人。叶修倒完全没介意，照样吃自己的，睫毛安安静静地盖在眼珠子上，像两张漆黑的面具，挡得周泽楷什么也看不到。他在半路构想的那些对话：为什么离家出走，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，对将来有多大把握……统统碎成散沙一把，扑簌簌顺着他心上那个小小的裂口漏出去，拾都拾不回来。

叶修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，干净利落地吃完了，背上书包，同他一道走出甜品店。天刚擦黑，车流将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，叶修左右看看，说老师你送我一段吧，怕黑。

“……”周泽楷简直不知道还有拒绝这个选项，只会点头说好。

两人顺着人行道上的花坛，一前一后地往他家走。路不算远，是步行二十分钟内可达的路程。快到小区门口时，叶修忽然停下，转过身来，说老师，咱们抱一下吧，我看电视上外国人都这么干。

他比周泽楷矮一头，肩膀瘦瘦的，好像背不动那个硕大的书包，但眼睛却是亮的，里头跃动着细细的火苗。周泽楷不由自主地笑笑，张开双臂，给了他一个拥抱。

叶修的脸在他肩头蹭了蹭，活像那只黑白花的小猫……最后气若游丝道：“小周老师，谢谢你，请我吃冰。”

05

叶修又被捉住了。

这回爸爸冷静了很多，问他出走要去做什么，有什么事不能读完书以后再做？叶修神情无波无谰，两手撑住身体，很自然道：“去打游戏，再迟就要过黄金段了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被拎着丢到了自己的房间，咔哒一声门从外头锁上了。他眨眨眼，从地上爬起来，掏出包里预备在路上吃的面包，先充了饥再说。

到了晚上，有人敲他的窗子。叶修爬起来，昏昏沉沉地扒住窗台朝下看，是苏沐橙，正往不住地往上抛着石子儿，见叶修终于探出头来，女孩高兴地喊了一声。

叶修赶忙抓了纸笔，写了三个大字举给她看：我没事。

过了会儿又举出三个大字：就是饿。

苏沐橙噗嗤笑了，不敢太大声惊动了叶修爸爸，捏着嗓子喊：“那怎么办？”叶修左想右想，不能让苏沐橙犯险给他送吃的，谁知道他爸爸的怒火几时有个头，必须得阶段性地解决这场争端，这样他才有机会计划下一次逃跑。于是把白纸贴在玻璃上，刷刷几笔：去找小周老师。

他用了小周老师，而非周老师——毕竟学校里姓周的老师有很多，他会喊作小周老师的只有一个。苏沐橙领会，转身攥住裙角便跑。

如此过了大概又有半日，叶修自觉饿得前心贴后心了，睡了又醒，梦里看见苏沐橙，看见后排那几个总是跟他不对付的男生，看见凯恩，拖着断腿，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狗追着奔逃，还看见周泽楷，撑着一把花伞，淋在雨里，目光温柔地投向他的H2O和牛顿第二定律们。

流浪的野猫，他第一次逃跑的时候就遇到过，在火车站，被车轮碾过的幼猫，血污挤得到处都是……黑白的花，跟凯恩那么像。最后他捏着满手的汗，撕碎了通往幻想乡的车票。

如今凯恩有了能照顾它的人，一件好事。叶修想，但是自己身上的“不该”又多了一件，他不该喜欢自己的老师。都怪那把花伞和印在周泽楷衣服下摆上的梅花印……不对，归根结底要怪那场雨，还有那个拥抱，偷情一般、快乐又怯懦的拥抱。

他想着想着，慢慢就睡着了。 

再睁眼是被人吵醒的，爸爸走进门来，说你老师来看你了。叶修木然地爬起来，从他身边错过去，周泽楷果然正在客厅坐着，还有班主任李老师，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。叶修知道他们一定是把爸爸说通了一些——起码不再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了，心情顿时大好，乖巧地道了句老师好。

“好什么好？”李老师没好气道：“上次怎么保证的？快跟爸爸承认错误。”

叶修坐下，爸爸还在房门口站着，吞云吐雾——他戒了很多年了。叶修碰碰嘴唇，诚恳道：“爸爸，对不起。”

李老师没想到他这么听话，长长舒一口气。周泽楷倒是听懂了，你错了跟对不起压根是两个意思，但他装作没听懂。

“叶修，你听老师说，不管将来做什么，文凭总是要有的，哪怕你不愁吃喝，将来领出去一说，孩子初中文凭，你叫爹娘脸往哪儿搁？眼下就剩一年了，你脑子又快，考个大学出来，将来有的是时间让你玩……”

李老师说得口干舌燥，叶修油盐不进，一概嗯哼二字作答。两人一个说得带劲一个敷衍得带劲，都没留神爸爸大步跨了过来，抬手就打——“怎么跟老师说话的，抬起头来！”

叶修恰到好处地往沙发靠背上一歪，既让他的手捱上了自己，又躲了大部分力道，但在别人眼里看着仍是很疼，更别提刮出的指头印。两个老师都坐不住了，周泽楷起身把正在气头上的爸爸拦住，李老师在旁边多嘴多舌地劝：“叶爸爸呀，不管怎样打是不对的，咱们不能动手啊……”

“我没事，”叶修起来，拨开李老师护着他那条胳膊，伸手拽住周泽楷，“让他打。”

“小叶……”

“我说让他打。”

屋子静下来，李老师给吓傻了，张着嘴，看看叶修，再看看叶爸爸，当老师十几年，这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劲爆的场面。她改不了操心的脾气，还要劝一劝叶修：“小叶，不能这么自私，光想着自己怎么行？叶爸爸，你也消消气，咱们坐下说。”

叶修听不见，他隔着周泽楷的肩头直视亲人的眼睛。这本就是自私与自私的对垒，是不见血的厮杀，他们都无可指摘。既是战场，那就只有胜利是可取的。

……此时周泽楷转过头来，眼神焦虑却又柔和，就像他看凯恩的眼神。叶修屏息静气站了一会儿，手心叫自己掐得又疼又麻，终于慢慢低头，说爸爸，对不起，我错了。

—Tbc.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