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鼠猫】【新年快乐】岁月静好

真想撸军二代×大院外来户这个梗……



搬进女生宿舍那一天,丁月华的舍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哇,刚才那是你男朋友?”

楼下穿着蓝色运动衫和灰色运动裤的人朝她挥挥手。

“不是,”丁月华笑笑,“是我哥。”

但她还是很快出名了,几乎是新闻系的每个人,从老师到学生,都知道她是“展昭的妹妹”。来燕大前她听闻过,自己这个平素寡言少语的哥哥在学校是风云人物,夸张点说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,但来了之后,实际情况还是有些超出想象。

她问别人,为什么是梦中情人?答曰:一是长得帅,二是追不到嘛!

每次展昭替她去图书馆占座时,在食堂帮她端饭时,或者陪她去学校东门外的小型商业街买东西时,她都切实地感到如芒在背。有次她按捺不住,对展昭说:“哥,好多人看我们。”

展昭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手中翻开的书本上挪开,略有茫然地看她一眼。

“算了,没事儿。”丁月华叹息一声。

后来她断断续续地从别人口中打听了些。再次见面时,她鼓足勇气,又问了一遍。

“你真的跟讲师在课堂上辩论来着?”

展昭合上书本,“不能算是辩论吧,自由发表意见。”

“你真的跟体育学院那帮肌肉男打架来着?还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?”

“没真打起来……说好用篮球解决问题,结果我们赢了。”

“那你真的放弃了新经社的实习机会,自己跑到非洲去了?”

“这个……”展昭笑道,“这么好的机会,我不去,自会有人去。”

丁月华夸张地瞪圆了眼睛,“那是!一年才那么几个名额,人家都是挤破了头皮往上拱,你倒好……”

最后一个问题还未出口,展昭的手机就响了。展昭浅浅扫了一眼,随即唇边露出个浅笑,转头看向窗外。街边停着一辆自行车,车主穿了身白衣,仰着脸,坐在太阳地儿里,反倒比太阳还明亮几分。见展昭和丁月华看他,摘下墨镜,露出个十足欠扁的笑容。

“我先走了,你别留到太晚,”展昭拎起双肩包,从里面掏出一瓶胡萝卜素咀嚼片扔过来,“记得吃。”

“嗯!”丁月华猛点两下头。

她悄悄朝窗外瞥,很快就看见展昭从图书馆出去的身影。他快步走到路边,伸手把坐在石阶上的人拉起来。那人却狡赖着不肯起,硬扯着要展昭陪他一起坐下。拔了一会儿河,还是展昭出了奇策,跨上停在一旁的自行车作势要走。那好似屁股生根的人登时便如个弹簧般跳了起来,一把拽住车尾。

两人如此磨缠了许久,才终于推着车子离去。

丁月华把目光挪回书页上。午后三时的日光斜斜晒在她脸侧,是让人恹恹欲睡的暖热;窗外高大梧桐树借着余光投下斑驳树影,在翻动的书页间流连忘返,亦照着二人远去的背影。

时光颇似静好。

 

如果硬要说的话,这两个人都算是她的发小;但可惜的是,也都止步于发小。

据白妈妈口述,丁月华出生那年,白玉堂刚满三周岁,其混世魔王的潜质刚露出冰山一角,已经让爱好和平的家属大院鸡飞狗跳。全院上下一百口人,没有不认识他的。

然后等丁月华能在院里跑圈的时候,白玉堂已经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。在一帮热衷于四驱车的小屁孩中间,这个从五岁开始练散打的小屁孩显得尤为不一般——不止他住的院子,临近七八个小区大院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。那时候港台剧正热播,开始有人喊他“大哥”,喊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姑娘“马子”,用报纸折手枪,整天biubiubiu地很热闹。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白玉堂染上了个戴墨镜的坏毛病。

再后来,丁月华八岁那年,院里新来了一个女人,嫁给住在七楼的酒鬼做续弦。女人带着一个少年,个子在同龄人里不算高,也瘦且白,面上一对黑白分明的猫儿眼,看人时总是先看手,没事就坐在院门口看太阳。

大院的原住民们颇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子,怂恿着白玉堂给他点“颜色”看看。于是经不起撩的白玉堂挑了个好日子,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了。他自然没想到,那是他这辈子最惨烈的一仗,堪比滑铁卢之于拿破仑;凭他学过五年散打的身手,居然一败涂地,叫人揍得哭爹喊娘。

更让白玉堂视为奇耻大辱的是——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臭小子,把他打趴下以后,还像模像样地跟他陪了个不是!

士可杀不可辱啊。白玉堂抽抽鼻子,从此立下了此生大志:

——打倒展昭!

于是两人从小学闹到初中,从初中闹到高中。忽然有一天,丁月华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,她拉开窗帘时,看见两个人并肩坐在院门口,都仰着脸看太阳。

那时候北方刚下过初雪,还无多少人去踩。那雪柔柔暖暖的,白白净净的,好像团棉絮,裹起他们十六岁锐利的锋芒,不叫他们伤了彼此,得以共享此番平和时光。

“白家二小子呀,生下来就是个美人胚子!”丁妈妈的语气倒更像是他的亲生母亲,“小时候还没长开,那小眉小眼,笑起来跟个玉娃娃似的!全院的女孩都抢着要给他做王后。”

这话一出,全桌都笑得不会喘气儿了,只有白玉堂脸上时红时白,半响方憋出一句:“丁阿姨,您记性真好。来,我敬您一杯。”

这一杯里其实含义颇多。白玉堂起身,把杯口缓缓放低,凑到丁妈妈杯子上。天生的白马王子,此时像个下马向女王致敬的骑士。

笑声渐敛,丁妈妈顿了会儿,乐呵呵地来了个一口闷。

 

丁月华没能从展昭嘴里套出有用信息来,于是又去找班助。大三的老少女正整理论文,听完她的问题后当即放下一切手头的活计,表示一定要跟她讲个明白。

她入学时,展昭已经是大二的学生,开始上很多专业课程,其中有一门新闻传播学,授课讲师是从G大请来的知名学者。上第一节课前,他点了三个人起来,要他们说出自己将来的职业规划,好巧不巧点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看书的展昭。

展昭起身,下面开始有人指指点点——他大一刚入校就很出名,又是篮球队队长,不少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,此时都探着脑袋看这个传说中的系草是什么模样。

“然后你猜怎么着?”老少女吐沫横飞道:“你哥哥笑着说,他没有人生规划,只有人生理想。如果实现不了,那就打算一辈子奔跑在实现的道路上——怎么样?帅不帅?”

“那他的人生理想是什么?”

读新闻的人,很多把成为优秀的财经记者当做人生目标。原因很简单,安全,油水多,地位高,而且缺口大。就是当不了财经记者,进不了电视台,也要拼着进个事业单位,端上铁饭碗。当然也不乏展昭这样的,一门心思做社会新闻,而且是最苦最累的那一型。

“当时老师就冷冷一笑,我估计他也是这种人见得多了,觉得很傻很天真。后来还跟我们讲了个故事,说国内某知名报刊某知名高级记者,至今在北京租地下室,混得还不如个北漂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你哥哥就反驳他呀,特礼貌但是特坚决那种,两个人足足辩论了一个多小时呢,最后他和老师貌似还成了好朋友。”老少女面露向往之色,“不过说实在的,我们那时候听说这事也都觉得是你哥太天真,这都什么年代了。直到后来,他把实习机会让出来,自己跑到非洲去支教了一整年,才有人觉得,他是真要想法化实际了。”说完又面露羡慕之色:“好像还带着他那个男朋友……捎带着度蜜月吧?这恩爱秀的,真是不给单身狗活路。”

两个女人从三点说到晚上八点,又干脆一起吃了晚饭。临别时班助热情地拉着丁月华的手,两眼放光道:“听说你和你哥的男朋友也很熟?能不能给个电话?我宿舍有个妹子都对他思之如狂了。”末了还补充一句:“放心,她那德行,挖墙脚是没啥戏,撩一撩解解渴总行吧?”

丁月华不太习惯“你哥的男朋友”这个词,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白玉堂卖了。

 

世间的事,说来也有趣。白玉堂的平生大志虽然至今未能实现,但他却因此误打误撞被国内最好的体育学院录取了,还恰恰好跟展昭的学校挨着。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,燕大的女生中间都流传着一个白衣美男的传说。

这就是展昭出名的另外一个原因了。虽然他是个低调的人,可惜白玉堂不是。

七八年前,两人还闹过那么一出,闹得全院人尽皆知。

展昭的母亲是个性情很温和的女人,也是话不多的类型,骨子里很倔。丁月华怀疑展昭的性格完全继承自他的母亲,毕竟他那个酒鬼后爹——是全院公认的不是东西。有次白玉堂找展昭的茬,正巧让丁妈妈撞见,逮着他就训了一通,大意就是小昭那么乖一个孩子你怎么能欺负他呢。

实际每次都被反欺负的白玉堂是欲哭无泪,只得用沉默表达愤怒。

她刚上初中那年,白玉堂和展昭也刚升入高中。展昭一向成绩优异,考了最好的高中,没什么可说的;倒是白玉堂,凭着个什么加分,也勉强蹭进同一所高中,喜得白妈妈搂着他直亲。

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日,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,也就是丁月华平日上床睡觉的时间,院里响起女人的惊叫声。丁妈妈把她摁回被窝里,自己批了件薄衫出门查看。

那一晚那个酒鬼喝多了,醉醺醺的要撕录取通知书,展妈妈自然不干,那酒鬼于是便赶她与展昭出门。饶是这般也不肯罢休,还欲伸手打人,美其名曰“以正家法”。引得邻里都探头来观。

彼时展昭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,身形清瘦,力气初成,挺直了脊梁挡在母亲面前,一声不吭任他打。用丁妈妈的话来说——那么个小孩哟,一动不动跟座山也似的!……真叫人心疼。

旁人将那酒鬼拉开,又被他用蛮力挣脱。他蹬着一双血红眼睛,呼着满嘴污浊的酒气,咆哮道:“老子教训儿子,有你们什么事儿?滚!都他妈给我滚!”然后手上力气愈狠,简直是要把人活活打死。然而还没打几下,一个穿白校服的人影忽地从旁扑出来,把那酒鬼摁在地上,挥拳便打!拳拳到肉,闷响不断。院里上下更是乱了套,白妈妈也是辨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自己小儿子,急得大呼玉堂。最后两人被分开时,白玉堂打得满手是血,都分不清是谁的血;那酒鬼则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,话不成句语不成调,只剩下小半条命。

十五岁的白玉堂擦干净唇边一线红,指着一旁犹自愣神的展昭,狠戾道:“这只臭猫只有我能动!其他人,谁碰谁死!”

少年沾满血的手指仿佛一道无形的障,所到之处众人退避,唯留下另一个少年,定定地望回来。

事情大抵就是从那一夜开始,变得不太一样。

印象里这两个人很少有和平相处的时候,不是在斗嘴,就是在打架。奇怪的是,白玉堂平时是烈火般的脾气,一点就着,但对着展昭,却总在燃点上徘徊,怎么也烧不起来;而展昭呢,是冰一样的性情,清澈却也坚硬,但对着白玉堂,又好像那冰融化了一样,总禁不起撩拨要与他相争。有时候丁月华觉得,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,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:他们突然笑起来的时候,她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;他们忽然沉默的时候,她又不懂他们在沉默什么。

 

几年后,展昭的酒鬼爸爸出车祸身亡了,经调查原因是酒后驾驶。那天她回去的很晚,白妈妈和丁妈妈正坐在客厅里聊天。她隐约听见几句,似乎这两位妈妈还很为那酒鬼的死而称快。丁妈妈最后叹息了一声:“……可怜小昭那么好一个孩子,平白挨了多少打。”

白妈妈略一沉吟:“我看……这两个孩子……你说会不会……?”

丁妈妈打哈哈道:“你呀,别想那么多了,孩子的事,让他们自己去处理。”

丁月华在黑暗里辗转了些时候,终于还是睡了,梦里看见展昭和白玉堂,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,一齐抬头望向太阳。醒来以后她没有把这个梦告诉任何人,权当作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。

当初的美人胚子愣是长成了个小兔崽子。白玉堂很快在新学校里打出了名堂,所过之处唯留女生的尖叫和老师的骂声。展昭一边规规矩矩学习,一边逼着白玉堂不那么规规矩矩地学习,还身兼了个班长的职务,忙得不亦乐乎。闲暇时两人都是各自班级的篮球队长,每天过着抢占球场和武力对峙的生活。高中三年,这两个班几乎成了世仇——天知道里头有多少白玉堂公报私仇的成分。

虽然白玉堂喜欢用拳头说话,所幸脑子也十分灵光,两人一起顺顺当当地考上了大学。

这两人收拾行李离家的时候,丁月华还在苦海里挣扎。展昭把手轻轻放在她肩头上,微笑道:“月华,别紧张,我和玉堂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

随后的很多年里,她一直记着这句话。无论是陷在泥沼里望不见天日,或是滑进深海摸不清方向,她都牢牢记着展昭施加在她肩头上的温度和重量。

但——也止步于此了。

在她高二那一年,白玉堂和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。

这两个小子的事,白妈妈一直处在情感上接受理智上拒绝的状态,本以为可以一直拖着,等到这两个孩子长大了,也许就翻过这一页去了,没成想白玉堂这个急性子这么早就把心照不宣的秘密掀到了台面上。他的意思也很简单,接受他和展昭在一起,要么一拍两散,他从此和白家再无瓜葛。

白妈妈跑到丁妈妈这里哭得昏天黑地:“……你说我养他容易么!”

丁妈妈:“不容易不容易……”

白妈妈:“那他那么跟我说话!好像……好像我跟他有血海深仇!”

展妈妈身体孱弱,展昭踌躇再踌躇还是不敢与她说。一日丁月华回家时看见他站在院外,翘首望向自己家的方向,于是凑过去牵他回了自己家。那边白玉堂正跟家里闹得厉害,丁妈妈干脆叫展昭暂且住下,就睡在丁月华那两个离家很久的哥哥的房间里。

没过几天,展昭自己露面了,跪在白妈妈面前连磕三个响头,总的就一句:我对不住您。白玉堂在一旁流泪,仍要强撑着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,伸手去拉展昭,嘴里还嚷着:“猫儿你起来,要跪也是我跪!”最后两人还不是一齐跪下了。

丁月华偏过头去不忍再看——她哭得比白玉堂还凶呢,好像跪在那儿的是她自己。

都闹成这个局面,再没人肯说什么。展妈妈听闻以后也没什么太大的表示,只把两个孩子拉过来,细细摸他俩的手,然后叠放在一处。她轻声说:“好孩子,听我一句:爱不爱,都是一辈子的事儿,要是定下了,就别改了吧。”

白玉堂连半分犹豫都没有,挺起胸膛笑道:“不改了!”

 

然而白玉堂劣性却是难除,后来又领了一群人到燕大来找事,故意扮得像个小流氓般,四处吓唬女生。展昭忍了再忍,终究忍无可忍,扭头联系了校篮球队,告诉白玉堂,要跟他“球场上见”。

班助说起这场球赛来那是满脸的向往:“啧啧,养眼啊!”见丁月华满脸木然,又嘿嘿笑道:“食色性也嘛。”

也不知道那一场是展昭太会煽动队员的情绪,还是白玉堂压根就存了别的心思,最终这帮子专业人士竟然叫一群小四眼儿给打败了。白玉堂手下那个副队当场翻脸,把球一砸就要带着兄弟们上。谁料白玉堂临场倒戈,可怜那副队手还没碰到人,就被白玉堂一个标准过肩摔掀倒了地上。

据说当晚展昭没回宿舍。白玉堂也没回去。二人去了哪里,至今是校园未解之谜。那个无辜的副队最后还请白玉堂和展昭吃了两顿大餐,乖乖地继续跟在白玉堂后面当小弟。

说着丁月华和班助一起经过了篮球场,正看见炙热阳光下二人练球的身影。白玉堂站在球场一端,对另一端的展昭喊道:“猫儿,你拦我这一球,今晚就听你的!”

展昭一挑眉,笑着应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——来!”

班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。丁月华反倒红了脸,扭头看向一边。

林荫道上三三两两走过散步的情侣。快到食堂开饭的时间,也不知这两人几时才能打尽兴。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,又觉得阳光掺杂着树影落在脸上,像在眼前过相片一样。呼啦一下十年过去了,呼啦一下十年又过来了。

岁月诚然静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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