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鼠猫】【老年梗】【似是长夜明】

旧文新发!以前在撸否发过后来忘了为啥删了

设定是抗战胜利+文革结束后,大概1978年,小两口白头偕老安安分分过日子



“滴,滴,滴,滴,滴——嗒——”

“中央人民广播电台,为您播报,现在是早上7:00……”

“啪”的一声,录音机被扣在了床头柜上。施暴之人摇摇晃晃地坐起来,摸索着戴上眼镜。

北京的初秋,微冷的清晨,风从开了一夜的窗子里呼拉拉地吹进来,直教人通体生寒。展昭思考了片刻,终于决定还是先去把窗子关上。他翻身下床,在右脚沾上地面的一瞬间,整个人向前扑倒。

“哗啦啦——”

“哎哟!展老师,这什么动静呀?大清早的您就不能轻着点吗!”隔壁传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,伴随着一声婴孩的哭啼,扎得人耳根子疼,“您瞧瞧,把我家小孩都吓醒了!”

哎哟。展昭扶着墙,揉了揉还在抽痛的右腿,暗自叹了一声。

 

7:46,由上海到北京的火车缓缓靠站。

白玉堂从车上下来,立马就打了一个阿嚏。他抽抽鼻子,一手紧了紧风衣的衣领,另一只手提着小皮箱,朝着出站口大踏步地走去。

出站口挤满了人,不少都拿着牌子,在头顶上摇摇晃晃地举着。借着身高优势,白玉堂一眼就瞧见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,金丝边眼镜下面叠着一个白色口罩,深蓝色的夹克和工装裤,远看还是挺英俊潇洒的,就是有点病怏怏的。

白玉堂实在藏不住步子的急切,朝他走去。

“哎——让一让啊——借个光——”好不容易冲出人群,那人却好像才注意到他一般,挤着眼睛笑起来。白玉堂心头一荡,张开双臂就要抱上去。

“白玉堂!”展昭朝旁边一躲,“注意影响。”

“好,听你的。”白玉堂傻笑一声,讪讪地收回了手。

接着了人,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。时候还早,路上没什么人,白玉堂悄悄把步子放得很慢。展昭瞥他一眼,笑道: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

“挺顺利的,大哥那边的事也——”他顿了顿,也笑起来,“也算是圆了他回家的心愿了。”

1968年,白锦堂以人道主义救援的名义离开中国,周游列国,长达九年,最后居然就这么死在了外面。如今,已是他逝世的第二个年头。

“月华呢?”展昭又问,“她一个人在那边……”

白玉堂摇摇头,“她要陪着大哥。”

两人均是无话。过半晌,展昭轻声问:“他最后过得好吗?”

“应该挺好的吧,他这人,这辈子就操心咱俩了,咱俩好他自然也好。”

家属大院门口,正有人在吊嗓子,咿咿呀呀地唱:“不劳你玉纤纤高捧礼仪烦,只待借小饮对眉山。俺与你浅斟低唱互更番,三杯两盏,遣兴消闲……”一边唱,一边把两手捏成个兰花指,朝着展白二人遥遥一指。

两人相视一笑。

 

白玉堂正在给人打电话,一听就是又上了他那火爆脾气:“我说四哥,你是不是老得脑子都不中用了?半截进土里的人了,还整天掺和小孩的事!”

展昭放下备课本,朝这边投来一个忧虑的眼神。

白玉堂一摆手,继续骂道:“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他去世的娘亲更对不起你,当时我和展小猫在一起,也没见你这么多说法。”

最后闹得不欢而散,白玉堂气鼓鼓地坐在床边上,伸手去摸烟。

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去,“跟我说说吧,别抽了。”

白玉堂闷声道:“没什么,四哥的家事,咱们管不着。”

展昭刚想开口安慰两句,忽然就咳嗽起来,一声接一声越咳越深。白玉堂跳起来把窗子关了个严实,转身把人拉怀里。

“药……咳咳……”展昭朝着书柜指了指,摁着胸口咳个不停。

白玉堂毛手毛脚地抓过药来,严格地按照说明书上的要求,倒了四片在手心里,转身含了一口热水,直接就亲了上去。

“唔……!”展昭咳得更厉害。

待到咳声稍轻了些,白玉堂把人塞进被窝里,皱着眉给他掖上被子,“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又忘记吃药?我怎么觉得这瓶药就是不见少呢。”

展昭压抑着喉头的痛痒,嘶声说:“你的错觉。”说完就闭上眼睛装睡。

“唉,是是是,展大人说得都对,”白玉堂起身去给他倒热水喝,口中抱怨个没完,“展大人是服务人民的老黄牛,我是服务展大人的老白鼠……”

展昭笑得又咳起来,“来,老白鼠,让我看看你这鼠皮又厚了多少。”

“你摸!”白玉堂立刻把脸腆过来,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牙。展昭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,轻轻抚摩他的面颊,从眉心到挺拔的鼻梁,从鬓角到眼角的细纹。

他的动作很慢,白玉堂就撑着身体,一瞬不瞬地望着他。

“嗯,厚了好多,”展昭笑道,“冬天扒下来可以取暖了。”

白玉堂眨眨眼睛,又吻了上去。

 

北京的秋天总是走得特别快,香山的红叶,钓鱼台前的银杏大道,后海的粼粼波光……一眨眼,北风就把这些景色全吹跑了。

白玉堂站在军政大学白柱红梁的大门前,被风吹成了一棵歪脖子树。

“哎,白先生!”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女子隔着老远朝他打招呼,“白先生,白先生,看这里!”

白玉堂努力回想片刻,脑海中一片空白,只得木然道:“你好。”

女子很体谅地笑了笑:“不记得我啦?”看白玉堂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脑袋,她神神秘秘地一捂嘴:“来接展老师下班的吧?等多久啦?”

白玉堂愣了一下,随后就看见展昭抱着书本,从门里面往外走。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立刻心领神会:“你们聊,我先走一步。白先生再见!”

“那谁啊?”白玉堂凑到展昭耳边,低声问。

“啊?”展昭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,“我学生啊。”

白玉堂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,一看就是外国货,配上厚厚的羊毛围巾,亮堂堂的皮鞋,骚包得很,路人纷纷回头看他。展昭看了他两眼,噗嗤笑出声来。

“臭猫!笑什么?”白玉堂忙低头看了一圈,没觉得哪里不对。

“你呀,标准的小布尔乔亚主义,国家和人民斗争的对象!”展昭故意拉长了调子,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,“我们要艰苦奋斗,勤劳朴素,你这样小心再让人给你写大字报。”

白玉堂撇撇嘴,“让他们写去!写上几千几万张,全北京人手一张才好!”说着他摘下围巾,劈头盖脸地糊在展昭脖子上。

“白玉堂!”展昭抗议道:“我看不见路了。”

白玉堂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,小心地架着他的右臂,让他把半身重量靠过来,“没事,有我呢。”

俩人到了家门口,展昭伸手去掏钥匙。白玉堂还不肯消停,在他背后絮叨着:“虽然我老了,但我还是全北京全中国最帅的老头……穿得好看点怎么了?又不偷又不抢,谁敢管我?”

过了四五分钟,展昭还在低着头开门,白玉堂有些奇怪,开口唤他:“猫儿……?”

展昭回过头来,金丝框镜下的眼神有些歉然。

“玉堂,我……我拿不了枪了。”

白玉堂神色一凛,一把抢过钥匙把屋门打开。展昭跟着进了屋,还是低着头,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。

“猫儿……”白玉堂把那双发抖的手裹进怀里,捎带着把整个人一起揽住,“没事,咱们不需要再去拿枪了,永远不需要了。”

北风呜呜地撞着窗子,冬天快来了。

 

过了些日子,白芸生打电话来,说他的小女儿要结婚了,问展白二人去不去。

展昭一手捂住话筒,回头望向白玉堂。

那白老爷正在灯下专心翻看展同志的备课本,顺手比了一个“随你喜欢”的手势。

展昭犹豫片刻,对着电话道:“我和你白二叔不去了,替我们给姑娘祝个好吧。”

“好,那您注意身体。”

挂了电话,展昭轻手轻脚拉开被子躺下。白玉堂一个眼神扫过来,他不动声色地躲开。

“猫儿,”白玉堂放下备课本,重重地叹了一声,“你是不是腿又疼了。”

展昭翻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。

“展昭!”白玉堂换了个口气。

“……不要紧,”展昭闷闷地出声,“歇几天就好了。”

白玉堂坐到床边,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。展昭温顺地靠在他胸口,看着昏暗的灯光把那副英俊眉目模糊成一片。

“让你年轻的时候瞎胡闹,落下一身病。”白玉堂靠近了些,跟他鼻尖对鼻尖,“怎么样?老了尝到苦头了吧?告诉你,晚了!”

展昭一翻身倒回床上,白玉堂乘胜追击,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。

“白……老鼠!”展昭横起眉毛,怒道,“你放手!”

“不放!”白玉堂嬉笑道:“怎么样啊,老病猫?”

“你欺人太甚!”

“就欺你!”

白玉堂慢慢俯下身,吻在展昭的眉心上,缓缓地,又挪到颤动的睫毛上。

“……你这个老不正经的。”展昭倒吸了一口气,伸手环抱住身上的人。

白玉堂哈哈一笑,“你还不知道我?这么多年,我正经过吗?”说着,他伸手去拉床头灯的灯绳。

黑暗骤然来袭。两人静静相拥着,都没有说话。

“睡吧。”又是轻轻一吻。

 

展昭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白泽琰一脸戾气,恶恨恨地朝他咆哮:“猫儿!不许!”

他闭上眼,双膝缓缓跪地。

“猫儿——!”那人嘶吼着,桃花眼里涌出泪水,“你敢跪,我就把他们都杀光!都杀光!”

他知道他做得到。但是他还是跪在地上。

这都不算什么,他眼里只有这个人。

“我此生跪天跪地跪父母,今日委曲求全,只为护我所爱之人。此身不过天地间一蜉蝣,若能成此心愿,也算不枉——”

“猫儿!”

展昭茫然地睁开眼,还未看清就被一把摁进怀里。

“做梦了?”白玉堂的声音透过胸膛传过来,连带着有些激烈的心跳声。他默默伸出手,贴在这人的面上。

“……没事,睡吧。”

过了一小会儿,他忍不住又唤道:“玉堂?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明天,我们去照相馆吧。”展昭喃喃地说:“要是有一天我先走了,还能给你留点念想……”

白玉堂紧了紧臂膀,“不会。”

下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:尸横遍野的战场,明枪暗箭的潜伏,十年生死的动荡……人间苦难,遍历浮沉,而今相守,多是不易。你又何舍?

过了半响,展昭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,才听见白玉堂轻声说:“猫儿,再活上十几年,咱们一起走。”

“……好……”他答道,随后沉沉睡去。

 

长夜将明,破晓已近。

东方天色微白,太阳正从山的另一侧升起。

普照大地。

——Fin.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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