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苏紫/恭觞】共犯(现代paro/慎)

*警察恭。双线BE。不谈人生。慎!


*我要被雾霾呛死了。


 


 
 


第一起凶杀案发生时,欧阳第一个想到的,就是屠苏。


有充分的杀人动机,作案条件,只是没有确切证据。手法太过专业,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。


他去206病房探望,那人如他一月前来时一般,坐在床边,垂目瞧着陷在病床里的人,一动不动。只是脸上的胡茬和眼下的色素沉积比那时更严重了些。他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些问题,但屠苏似是精神有些恍惚,一问三不知。


“这半月来他都是这样,每天都要问我们一遍:‘老师会醒吗?’”小护士把他拉到门外,捂着胸口道:“警察先生,您说这可怎么办!我们看见他都绕道走。”又想起什么似地:“诶,问您个问题,不违反规定吧?——这一位和床上躺着的那位,什么关系啊?”


欧阳想了想,笑道:“这个,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

很快发生了第二起,同样涉及到不久前紫胤的案件。欧阳又上门去看他,见他精神好了些,正给他老师梳头。


这次欧阳只问了一个问题:“他还会醒吗?”


屠苏抬头看他一眼,神色里没有怨恨,亦没有恐惧。在纯白色的背景下,青年的眉目色泽浓重,映着一点朱砂红,如判官用墨笔点成。


欧阳没再说什么,在床头放下一张照片,转身走了。


 
 


这两人的事,欧阳是知道的。


说来可笑,他幼时的梦想是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,没成想二十年后成了人民警察。抱着过干瘾的心态,他去旁听过几节紫胤的课。


阶梯状的大教室里满满的全是人,很多是慕名而来,校内的校外的,像他这样来凑热闹的。上课铃一响,紫胤抱着课本走进教室,雪白的一身,姿态挺拔,声音低沉悦耳,而且,欧阳尤为喜欢的一点,是那手漂亮的板书。


紫胤教的是药物毒理学,明明毫无美感的一门课,偏让他上成了一门艺术类课程,条理清晰,深入浅出,关键是赏心悦目。听过几次后,欧阳私下又自学了些相关知识,从此风雨无阻,跟本校学生一般准点准时。


作为一个警察,欧阳有些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,比如观察别人。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男生,高个儿,英俊,每次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,但是既不举手发言也不低头做笔记,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授课教师看。下课后他会静静等在一旁,等问问题的学生逐渐散去,再上前去说话。有时他会帮紫胤拿东西,陪他一直走出校门。


他打听到这个学生的名字和背景:父母双亡,留了一大笔遗产,平时性子很孤僻,话少,很少去上课,上学期只有药物毒理学一门是全勤,拿了全班最高分。


欧阳把这个人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,看了一会儿,又用力地划掉。


 
 


事实证明,警察的预感向来很准。


六月,天降暴雨。欧阳和一群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门廊下,听远方的雷声。他用余光瞥见紫胤一个人站在楼梯拐角的窗子旁,望着阴沉的天色出神。过了会儿,他看见那个青年,走到紫胤身侧,两人极快极轻地交换了一个吻。


没人看见他们,除了欧阳。隔着不算近的距离,欧阳可以嗅到二人唇齿间弥漫的甜腻的气息,确实是恋人独有的。


他忽然笑了。


此后——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——他时常能撞见这样的画面。有时是在学校的某个角落,无人的地方,两个人拥抱亲吻。青年把长者抵在墙角,手指探进雪白的外衣,在对方颈项间迷恋地喘息。而长者并不掩饰眼底的宠溺,对这份热情,回报以冷静的温柔。


或者是冬天,在校门口遇见二人并肩偕行的画面。漫天飞雪里,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慢,也走得很小心,毕竟路就那么长,不经意就走到了尽头。


欧阳觉得自己有些入魔了。他看着这一对恋人,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人。数年前他们在机场分别时,那人曾经大咧咧地一拳捶在他的肩头,笑道:“遇上你,都是老子活该。”


可不是吗,他就是活该。


 




后来警局案子多了。好像做坏事的也分旺季和淡季,总在年底格外活跃些。他去听课的次数也随着少了,只是偶尔还开车在附近停下,远远看那两人在雪里走。


有一日他在医大门口看见一辆黑色宾利,车牌号是一串的8。这辆车他是记得的,全市只有一辆,车主是一个制药集团的老板,姓谭,在家里排行老三,因此被称作谭老三。他的两个哥哥都很有本事,大哥在国外做生意,二哥在政府做官,使得这个没什么本事的老三也一路飞黄腾达。


欧阳把车开到附近超市的停车场,进了学校对面的奶茶店,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没过多久,便见那两人如往常般从学校里出来。此时黑色宾利的车门也开了,谭老三从副驾驶座上下来,笑呵呵地迎了上去。


隔得太远,欧阳不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,但从屠苏的神色上看,定不会是什么好事。不知那谭老三说了什么,屠苏骤然激动起来,上前狠狠搡他一把,手指朝外一指,看样子是让他滚蛋。紫胤此时方才出手,阻止了青年进一步的动作,朝他摇了摇头,又转身对谭老三说了些什么,神色也是冷硬的。两方不欢而散。


欧阳回去后,搜集了近几年谭氏药业的所有产品和财报的资料,很快就查出端倪。他们前段时间大肆推广的一款保健品被揭露存在副作用,某报用了一整版来报道这件事。报道中提到的人名大都是隐去的,只有紫胤是实名。


这并不奇怪。欧阳想。他就是那样一个人。


随后就是有关于报社和谭氏制药正在打的那场官司。谭老三花高价请律师,不知又用了什么手段,让那些曾在报道中出现的教授和学者统统闭门谢客,报社登时陷入困境。如果下次开庭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,就会被以侵害名誉权论处,赔偿高额经济损失费。


欧阳收起资料,默默地合上眼。


 
 


北方的冬天,除去雪就是风,挟裹着西伯利亚的寒冷,劈头盖脸地吹来。


欧阳老远便看见那个人独自在前头走着,雪白的头发散着,发尾被圈在围巾里,紧贴着修长的脖颈。因为他和屠苏总是形影不离的,此刻换了一个人在路上走,总让欧阳感觉有些怪异。天色已晚,日光稀薄,衬着那人清瘦的背影,如同一张黑色的剪纸,带着某种寓言性质,背着光向前,要一直走到死。


欧阳犹豫片刻,转身跟了上去。紫胤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个人,四平八稳地走着,看方向是要去学校。已经能远远看见学校大门时,欧阳停下了脚步,目送他进去。


他站在原地,看了一会儿,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抬眼一看,屠苏只穿着一件毛衣,一路狂奔而来,整张脸被风吹得通红。欧阳低下头装作点烟,不动声色地与青年擦肩而过。


第二天一早,他便从报纸上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。标题起得颇有些耸人听闻:“大学教授为情跳湖自杀”,内容大意是某大学知名教授为情所困,于深夜时分纵身跃入学校湖中,幸而不死,正在抢救云云。


他叼着包子奔回警局,从同事口中打听到了一些细节。诸如他其实是前去赴约的,他胃里检测出了过量的催眠药物,还有一个青年,把他从湖中捞起,抱着他被湖水浸得冰凉的身体,一路冲撞到警卫室求助……


下班后欧阳去了紫胤住的那家医院,找到他的主治医生。那人看过他的证件,摇头叹息道:“颅脑缺氧性损害严重,苏醒希望渺茫。可惜了,年纪也不大。”


他躲在病房外,看着里面两张苍白的脸,和一双握紧的手。青年已经疲倦得昏睡过去,但双手仍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老师,好像害怕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会把他带走一般。


第二天早上传来消息:谭氏制药胜诉。


 
 


随后是第一起和第二起凶杀案件。


最先死的是谭老三的二哥。一天早上他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,一道极深的伤口横在他的喉咙上,血呼啦啦地流了一地。


然后是谭老三的司机。他被人吊在楼顶的栏杆外,也是一道横贯喉咙的伤口。他死前似乎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惊吓,面相可怖非常。


这个案子被当做连环杀人案处理,由欧阳所在的组负责。他们很快怀疑到屠苏头上。


接手案件一个月后,欧阳开始做一个梦。梦里他在那个机场,一遍遍与他往日的恋人告别。到了第五天夜里,他刚闭上眼,就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,敛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,显出几分异样的温顺来。


“少恭,”那人低声唤他的名字,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

然后飞机在天上炸开,像是一个大号的气球,被谁用针戳了一下。


他醒过来,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睁大了眼睛。窗子在北风的撞击下呜呜地叫着,一丝月光也没漏进来。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,是个杀人的好日子。


 
 


黑暗完全来临时,屠苏从床下摸出了那个小小的布包。里面包着一柄银白色的手术刀柄,和几个新的刀片。很薄,也很快。他轻手轻脚地起身,来到走廊。角落里有一扇窗子,是监视器的死角。


一个人出现在走廊尽头。


屠苏猛地回过头来,下意识亮出了手里的刀。那人却好像看不见他一般,在他面前拐弯进了病房。打照面的一瞬间,屠苏看清楚他的脸,是那个年轻的警官。


想起那张被放在床头的照片,屠苏笑了笑,熟练地从窗户翻了出去。


次日凌晨,刑警队队长带人推开了病房的门。屠苏靠在床边睡得正熟,欧阳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对着一拥而入的几人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队长一脸狐疑,“知道吗?谭老三昨晚死了!”


欧阳吃惊道:“是吗?”


 
 


数月后,紫胤并发症发作,抢救无效死亡。同时屠苏也没了影踪。


欧阳独自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,垂眸把玩着一只银白的戒指。手机被他扔在一边,不死心地嗡嗡直响。还有一堆照片,摊在雪白的床单上。


照片上的两个人此时都不在了。但在照片所记录的时空里,他们正尽情缠绵。


欧阳点着打火机,把照片一张张地烧成灰烬。


当队长夸赞凶手作案手法完美时,他还曾在心底喜悦过片刻。但他承认,屠苏是个极其聪明的人,从第一次的拙劣的手法,到最后一次已经无需他善后的高超技术,他的进步使人吃惊。


那些照片,是他从谭老三的司机的住处找到的。他们就是用这些照片,把紫胤诱到了那个荒弃的湖边,使他溺水。


欧阳想起一年多以前,他第一次走进那间大教室,一身雪白的人站在讲台前,姿态挺拔,声音低沉悦耳,目光扫过人群,佯作不经意地与那双眼睛对视。


他们都是活该。


他忽然笑起来,笑得几乎喘不上气。


 
 


“砰——”


206号病房里,传出一声枪响。


随后归于寂静。




—Fin.—


 
 
 




 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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