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山水郎 二十九

*血腥描写预警。


周泽楷追的是那个男子和南疆人,楚云秀手下那对面貌相似的姑娘在后头喊杀喊打,周泽楷跟在她们俩后面作黄雀尾随。

方才在酒楼中听那三人言语,此二人不似会光明正大应敌那一路,果然,过不多时,便见他们钻进了树林,那对姐妹紧跟其后。周泽楷防备那南疆人再用毒雾,撕了块衣角,在旁溪水中蘸饱水,系在腕子上备用,然后才翻身跃上树梢,一路追随而去。

行了不多时,便听前头有异响。周泽楷选了个更高的位置,拨开树枝一看,那对姐妹竟给人大头朝下地挂了起来,长枪各插在地上。两个姑娘叫骂数声,见无人出面,便隔空商量如何脱身。

周泽楷猜测那两人多半未走远,只按兵不动。

林中响起笑声。那个男子从一旁树干后绕出,仰头瞧着两人的窘相,抱拳道:“小子学艺不精,打不过二位姑娘,只好出此下策。唐突了佳人,实属不该。万请恕罪。”

左边那姑娘气得说不出话,半天才道:“那你放我们下来。”

男子嘿嘿一笑,“可两位下来又要取小子性命,小子该如何是好?”

“呸!”右边姑娘冷道:“谁稀罕取你性命?把那南疆人交出来,咱们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!”

说话声音渐远了,周泽楷绕着三人,在树丛掩映下前行。他料定那南疆人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,为此三人定有分工,楚云秀不在此地恐怕就是被那武夫给缠住了无法脱身。如此说来,那南疆人功夫未必如何好,肯定不会离这男子太远。

他想得不错,那南疆人正躲在一棵树后,悄悄窥视林中动静。周泽楷将湿布盖在面上,两端于脑后系住,倒提碎霜,无声息落在他头顶一根枝杈上,静待时机。

林中那三人已经谈崩,男子摸出短刀,戏耍似地三番五次从她们身侧抛过,嘴上仍是一片惋惜,好像真怕挂伤了她们如花似玉的脸。而树后这南疆人也看得屏气凝神,丝毫未注意到头顶枝丫的轻颤。

周泽楷垂下双目,足尖一点,翻身落下,如同猎食的猛禽,转眼便把那南疆人掳上了树。那人反应过来,还待挣扎,已然被点住穴位反缚双手,口中也塞入了湿布团,一时间竟乖巧得像个死人。

周泽楷朝外一探头,见那男子已经戏耍够了,当真准备要下手杀人。他把南疆人固定在背上,又唰唰踏枝点叶而归,在途径那两个姑娘附近时,碎霜闪电般击出,将两条绳索同时斩断。

两人被吊得久了,但本能还在,就地一滚,径去取枪。周泽楷见三人缠斗上,背着南疆人直往林外飞去。

“解药。”

周泽楷将人摁在林外的野溪旁,脑袋距水不过三指之遥,这才取出他口中布团。那南疆人阴沉沉地瞧他一眼,“什么解药?”

周泽楷不答他,扼住脖子,往水中用力一掼。待拉出来时,水已把他面上的伪饰洗去了大半,露出焦黄阴惨的面色。他咳了几口水,一对细长眼里显出残忍又快意的光,沙哑道:“怎么,急着救你小情儿?”

周泽楷一怔,手上力道不由松了几分。那南疆人趁机大口呼吸,嘿嘿笑道:“那晚我可看得清清楚楚。听说周将军不近女色,那么些个老爷官人巴结着送美人,原来是投错了所好……”

周泽楷静静地叫气息在胸口转了一圈,再道:“解药。”

那人仍是自说自话:“想来周将军年纪小,没见过什么世面。改日送几个漂亮小倌到将军府上,保证将军睡倒温柔乡,一梦到……”

一声惨叫惊得树上鸟儿争相逃离。周泽楷拔出剑,将血和断指甩开,剑尖又对准下一根手指。

“解药,”他将剑尖压低,抵住男人抽搐不已的指根,“我数十下。”

南疆人哗然变色,额上泌出冷汗。

“十。”

“啊——!”

“九。”

“没有解药,我没有……啊!”

“八。”

周泽楷额上也见汗,他未曾做过这等逼供的事,却与对敌厮杀大是不同,现下只觉得脑中麻木,气血翻涌,直欲将此人一剑杀了才痛快些;但眼前一闪而过叶修痛得缩在他怀中发抖的模样,狠狠咬住了牙关。

待数到六,这人的左手手指已被尽数砍断,只余下了个空空的手掌。他面无表情又拖过右手。

“五。”

“我说!我说……解药……解药在……”

声音渐弱,周泽楷横过碎霜,俯身去听他言语,不料却被一口咬住了耳骨,竟是意欲要撕下他一只耳朵。周泽楷毫不犹豫,剑刃再落,将另只手的食中无名小指一齐切下,鲜血四溅。此人疼得松口惨呼,但被周泽楷点住了穴位,昏不过去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这毒夫子气若游丝,阴森笑道:“你情儿所中蛊毒,是我集齐八十一种毒虫,使之互相蚕食后所得的王虫,怎能说解便解了?……你问我要解药,倒也简单,抓些砒霜来吃……人死了,虫也不可独活……如何,可是痴情得很?”

周泽楷眼前发黑,忍不住将人丢开,伏在一旁干呕了一会儿。解不得……他脑中迅速将关节打通,是了,要几十日方才夺人性命,恐怕到时人早已经脉寸断,叫这毒虫吃干了。而几十日却足以将人带回京师审问定罪,以平悠悠众口。他忽而下定决心,待会儿见了叶修,说什么也不听他的了,先去南方寻那当年为他解蛊之人,便是最后寻不见,也是山清水秀地共走了一遭,强过奔波逃命。

他迫使自己不去想“死”字,那南疆人却偏不肯饶他:“我劝将军……将军看开些,”粗喘几声,他那沙哑嗓音听来更为可怖,“若当真心疼,倒不如……不如送他回王爷处,还有法子能压制王虫毒性,”见得周泽楷眼睛里回了魂儿,不由自主流露出希望的神色,这才喑哑笑道:“说不定,能……能留他条全尸呢。”

剑光暴起,数声惨叫。片刻后二姐妹拎着那男子从林中奔出,却只见那南疆人躺在溪边,手脚俱断,不知死活。周遭一片死寂,鲜血淌满了溪水。


另一边。

那武夫瞧着粗壮,打起架来倒是个巧劲儿足的,远比昨夜叶修在船上所遇那人要聪明。他并不去逃命,只不断缠着楚云秀,她欲翻身去追时,便跳出来相斗;待她被引出一段路后,却又捉起迷藏来。楚云秀使一把雁翎刀,原本也以灵活见长,此时对上这力气甚大、躲躲藏藏的武夫,又急欲脱身离去,一时还真疲于应付。

待得此人不知第多少回藏起身形,在暗处伺机而动,楚云秀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,竟顾不上会被偷袭,兀自转头奔去。如此奔了有一盏茶功夫,那胖子居然消失无影,楚云秀犹豫片刻,终究是不放心,又翻身奔回。

“老叶!”楚云秀远远见一人半蹲在地上,身旁横躺着那胖子,心一悬随即一放,故意横眉喝道:“怎么又回来了?不是着急赶路么。”

叶修跟她伸手跟她打了个招呼,意外地一声不吭。楚云秀心下生奇,还欲凑过去说话,便见叶修忽地起身,手朝东边一指:“那个南疆人往东边去了,”见楚云秀在原地踟蹰,呵呵笑道:“楚当家的不是还有旧仇未报么?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。”

楚云秀眉头纠紧,叮嘱他去方才那间酒楼等着,便转身离开了。

叶修目送她远去,复又蹲下身来,一把薅住这胖子脑后小辫儿,要他看自己掌中物什——一支素极的银钗,沉声问:“这支钗子,从何处得来的?”

那胖子满面汗下如雨,磕磕绊绊道:“王、王爷赏的。”

“他可曾跟你说过这钗子的来处?”

那胖子眼神茫然,“啊”了两声,断断续续道:“好像……好像是从什么反贼那里缴来的。”

叶修指腹在那钗子背面磨了磨,表面凹凸不平,似有刻字,经年岁消磨,已经摸不出具体刻了什么。不过他知道那是一个“沐”字,因为是他亲手刻的。

不远处响起一点细微的叶子簌簌声,叶修将钗子顺着掌心滑入袖中,反手将那武夫打晕,起身去看来人。他足下刚刚站稳便被扑了一个趔趄,听得耳旁呼吸粗重,鼻尖血腥气亦甚浓,知是生了变故,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,“小周,怎么了?”

周泽楷不说话,一条胳膊从他腋下穿过,另一条环在腰间,意图将人锁死。叶修无声任他抱了一会儿,待耳旁吐息平稳后才开口问:“怎么了?”

周泽楷垂着头,不肯放手,浑身都绷紧了,仍耽在生与死的臆想中脱不了身。叶修见他如玉颊上溅了不少血,甚影响观感,便挑开他鬓边碎发,用手背轻轻去擦。他微仰着脸,一下一下擦得认真,周泽楷就垂眼看着,半晌方凑过去吻他。

“叶修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我的。”

叶修愣觉得这情话来得莫名,但仍顺着他说,“好好好,是你的。”

周泽楷似乎没被他说服,执拗道:“谁也抢不走。”

这次叶修沉默的时间长了些。他将袖中钗子往回塞了塞,两手托住青年后脑,仰头去亲他眉间。周泽楷乖乖让他亲,低眉顺目,如日奔千里的马儿温顺于他的驯者。叶修瞧着他的模样,一时心下后悔,倒不是悔袒露了心思,是悔没能再早一日、更早一日如此从了他的这执拗。而今留给他的时间却是不多了。

“当然抢不走,”叶修眨眨眼,“周将军武功高强,用兵如神,谁敢在你手下抢人啊?”

两人挨着脑袋笑彼此的幼稚。黏糊了一会儿,才又拖着那胖子回到方才的酒楼。此时人不多,还有人在二层收拾楚云秀他们打斗后的残局。他两人也没那么多穷讲究,就随意在大堂角落找了个地方,等楚云秀来。

两人一对,知道都没拿到解药,也是一阵默然。周泽楷绝口不提去寻人解毒之事,只待与楚云秀分开后寻机将人制住,迫他就范。

不多时,楚云秀果然出现在门口。那掌柜和店小二都识得她们了,见这次还拖回两个不知死活的人,都是两股战战,不敢上前。楚云秀也没管那么多,与那对姐妹花拖着人过来,跟那胖子摆在一处。叶修老远就闻见血腥气,此时定睛一看,那男子倒还好说,腹部中了一枪,半死不活地昏迷着;那南疆人就难以入目了,双手双足被齐根斩断,犹自流血不止。

那姐妹是用枪的,万万刺不出此等伤口。叶修心下一叹,在桌子底下捏紧了周泽楷的手。

“老叶,人都在这里了,”楚云秀累极,坐在一旁大灌茶水,“我要这个南疆人的头,其他的,你说怎么处理。”

“恐怕不能留活口,”叶修目光顺着一一打量过,微不可查地摇摇头,“你也得尽快离开。”

楚云秀奇道:“咦?为什么?”

“楚大当家的,我现在是反贼,”叶修无奈道:“你跟我混到一起……生意还做不做了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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